三凶睹状,那敢再停,呼啸一声,登时急如漏网之鱼,落荒逃去。 吕天松待得三凶逃远,再看那马上伏着受伤之人时,经过这阵时间,人虽似是苏醒,但已气如游丝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显然的其伤势异常深重,即就路近处找一草深隐蔽所在,将人拖抱下马,安置就地,细一审视。 见伤者年事尚轻,身躯结实,无如其伤势过重,已是一息奄奄,经过这一移动,迅已昏厥过去。 遂借着月色仔细一查其伤势,只见周身伤痕累累,似为镖箭所伤,身侧一片的紫血渗出。 翻开衣襟,那紫血渗出伤口四周肤色呈黑色,知系为极毒暗器所伤,经过奔腾,毒已随着血脉流转攻入心脏。 忙就自己随身携带之刀伤药为其敷上,再将其周身要穴推拿一阵,始渐觉其身躯颤动了—下。 继而双目微睁,略一注视吕天松,复又悄然闭上。 稍停,那受伤少年双目复睁,呼息渐弱,右手向前一移动,目注吕天松,嘴唇微启,似欲言语,却已无力成音。 吕天松睹状,忙一摆手,正要劝其静卧养神,忽闻其呼吸转浊,额上汗珠似黄豆大小,向外滚冒如雨,牙关紧咬。 显系竭力强忍着巨大痛苦,挣扎着挪动那欲举无力的左手,指腰示意,随着四肢一阵抽搐,人已然长逝! 吕天松虽则武功出众,人物洒脱,然初离师门,对江湖杀戮所见不多,虽与死者不识,但面对着如此凄惨死状,不觉中勾动满怀侠骨热肠。 心中暗下决定,无论如何,对死者遭遇,要追查个水落石出,如有冤仇,亦将尽己之力替其昭雪。 吕天松见伤者已逝,黯然良久,始抽出腰间长剑,就地形低凹处掘一深坑将尸体置下,正欲拨土掩埋。 忽忆其临终时以手指腰前示意,心想:“莫非有什么原由?”遂复跃身下坑,解开死者衣着。 只见襟上用彩线绣有‘猛虎’,再一翻开内衣,忽见其贴腰处揣着一小包油布,遂顺手取下。 正欲打开细审是何物件,忽觉有衣袂飘风之声,似有夜行人在左近经过,忙将油布纳入怀中,双臂一抖‘潜龙升天’身如箭矢般射上坑来,凝目一打量四周。 但见磷火闪闪,树影婆娑,那有半点人影,略一沉吟,毅然挥剑将土拨下,片刻之间,已将尸体埋好。 这时,月已西斜,深夜早过,吕天松略一踌躇,即牵座马,捡林木繁茂处解下鞍上行囊,置于地上,遂倚树打坐行功调息起来。 练武之人,但凡武功深具火候,只需行功调息,毋需睡眠。 吕天松倚树打坐,阖目行功,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正在功行周天,气纳太虚,灵明神静,物我两忘的境界,陡被马嘶声惊醒。 双目睁视,瞥见一条人影,一闪没入林荫深处。 吕天松见状,心中一动,双足微一点地,身已一跃而起,两掌早已交错护住全身,展开‘凌波蹑空’身法,已似轻烟般迳向那林荫深处扑到。 身甫入林,已游目四顾察看,这时,月已沉落,星光下惟见长林摇曳,适才所见人影,踪迹杳然。 方待搜寻,瞥眼处忽见身左一棵高大树枝稍枝叶轻摇,似有一条人影隐伏其上。 正欲长身而进,心想:“来人既未对自己暗施袭,显然并无恶意。或许是武林人物路过此间,无意间发现自己马匹,故来窥观,彼此毫无过节,何必与人轻易结怨!” 遂停身止步,双手一拱,说道:“何方贵友,倘不嫌林野荒疏,请现身一见如何?”言罢,略一停顿,静待对方回答。 那知过了一刻,对方仍然是寂无回音,那梢头人影却依然隐伏,遂举手护体前行,细视梢头。 那里是什么人物隐伏,竟是在柱子之上系着一袭灰衣,心中一惊,猛然省悟系是着了人家的道儿,倏一转身,向原来休憩之地赶来。 待返回原地看时,马鞍行囊好端端安置在原地了无异状,心方诧异,方思回身搜寻,忽见适才打坐之处一物随风飘拂! 俯身拾起,竟是一方丝质手帕,抖开来余香犹在,显然系遗下未久,再一仔细审视,帕上竟有字迹。 吕天松功力深厚,夜间百步之内可辨秋毫,遂凝眸睇视,已经看清那条丝帕上用黛笔写着:“今宵君获之物,系属武林奇珍,然强敌亦将踵至,须慎为戒备!” 字虽陌生,但笔势娟秀,分明是出自女子手笔。 吕无松看罢罗帕字迹,心头不禁讶然,暗思:“看这留帕示警之人,虽是行踪诡奇难测,显然的对己未含恶意!” “尤其是人家今夜仍一路跟缀了自己,而自己竟未察觉,其轻功之高可想而知,而所言武林奇珍……” 因此,吕天松霍地想起那少年死者腰间所藏之物,遂径自怀中掏出,此时,天色渐透曙光,就熹微中将那油布小卷打开。 里面竟用黄绸缠里,解去数重,眼底显出一幅长条白绢,绢面绘着一处山川异物,旁有两行蝌蚪虫象。 吕天松细看这幅白绢画面,着笔似甚平淡,显非出自丹青名手,而所绘山川景物,中间却似夹着一种难以揣摩的意境。 那两行蝌蚪虫象,亦甚难辨识其意,心想:“这画以自己看来,甚是平凡,竟看不出其珍藏所在!” 想罢,复行将其裹好,连同留字罗帕一并随身藏妥。 这时,天色已渐大明,秋来正是农忙,四野已有农人操作,吕天松顺手拾起自己行囊,牵过马匹,整鞍就道,迳朝岳阳城催马赶去。 策马攒奔了一阵,日头早已升起,抬头望去,岳阳城已耸峙在望。 他方拟催马急?忽闻身后来路上蹄声隐隐,似有一骑疾驰而至,正待掉头窥望,‘唰!’的一团白影已擦肩而过。 这白影乃是一骑白马,不但神骏异常,而且浑身无一根杂毛,端的是一骑欺霜赛雪的龙驹。 道马白,再看马上所乘之人却是更白。 只见其白绢包头,白缎外披,白菱莲钩,连同所骑那匹欺霜赛雪的龙驹,恰似一团雪球般在道上滚动着。 这白马刚超出吕天松不久,忽地缓慢下来,而且那马上白衣乘者,忽然间扭腰回首一望。 吕天松陡觉眼前一亮,不由自主的闪动那双星目,仔细打量这马上之人,究系是何等人物。 吕天松这一打量清楚,心中陡感一怔,暗道:“好俊俏的姑娘!” 原来,那马上白影,竟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姑娘。 虽是素雅淡妆,却长得杏眼如秋水,眉峰似含黛春山,樱嘴桃腮,喜嗔玉面,真可说是雪为肌骨,玉为精神! 这姑娘虽是美极,但美极之中却带有几分刚健之态。 姑娘这一扭腰回首观望,秋波转动,正好与吕天松星目相接,忽见她瓠犀微露,已是玉颊飞红,复转过去抖动缰绳一催马疾驰而去。 吕天松被那马上绝色姑娘秋波一转,顿时如醉似痴,方自怔时,陡闻蹄声骤急,始霍然而醒,不觉中亦是两颊发赤。 这时,路上行人渐多,经过这阵驱驰,座骑已快近城垣,吕天松遂一提座骑,随着大伙行人,迳自入城来。 岳阳城乃是水陆交汇之枢,吕天松进得城来,只见店铺相接,军马挑贩,摩肩接踵,行人熙攘往来,甚是热闹繁盛。 吕天松任骑踢踏,来至一条大街,见街左有一家客店,横门高悬黑底金宇招牌,上书‘迎宾栈’三字。 两厢粉墙漆有‘仕宦行台安寓客商’字样,遂就门前停骑下马。 这时已是日上三竿,客店所住客人,要行的则已起身赶路,停留下的亦自外出办理事务。 是以伙计们已清闲下来,正在三五一群倚凳闲聊,一见有客人投店,而且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文秀公子,心知财神爷上门。 赶着一窝蜂似地拥上前来,争着接马引路,将吕天松请人店内。 这迎宾栈房舍甚为广阔,前后共有三进院落,伙计见吕天松文秀儒雅,已将吕天松领到最后一进上房来。 吕天松随着伙计来到后进院落,一打量四周房舍,见东西两厢皆是一式的明暗两间排列整齐的精致客舍。 庭院中花木相间,甚是清雅幽静,遂进入东厢靠北首的两间套房来。 只见这房间打扫得亦是窗明几净,纤尘不染,壁间字画点缀,榻上被帐齐备,遂微一颔首。 这时伙计一见客人首肯,即赶着提茶送水,一旁侍候。 吕天松略事盥洗之后,向伙计问明往岳阳楼路径,吩咐店家小心照料马匹行囊,遂步出店房,顺着大街向西转去。 原来,这条大街,正是由北向南贯通岳阳城内的一条主要道路,吕天松向西这一拐过弯来,看见岳阳楼已是插天耸峙于前面不远之处。 楼台为梓樟所建,琉璃碧瓦,彩塞錾角,飞梁画栋,朱户雕栏在日光照耀下,流光映辉,端的是异常宏伟壮观。 这岳阳楼系建于岳阳西城之上,凭临洞庭,远视长江,为唐代中书令张说所建,宋滕子京重修,范仲淹作记。 惹得不少墨客骚人到此游赏吟咏,遂而名噪天下。 吕天松来到岳阳楼前,这时已是日晒中天,将近午刻,经过夜来折腾,迄今尚未进食,但感腹中空枵,雷鸣阵起,于是快步迳登楼来。 这时,楼头座间已是嘉宾云集,席无虚位,吕天松来到时,幸好临湖窗前正有一席客人起身离去,遂忙侧身来到座前。 伙计亦已跟着过来忙不迭的揩拭桌椅,收拾碗碟,侍候酒菜。 凉风掠过湖面吹来,扑面使人有说不出的爽身适意。 吕天松心神一爽,随意点了几样菜肴,乘兴要来一壶‘状元红’,自斟自酌,临窗观赏起这名湖景色。 这天正当气朗天清,就岳阳楼上眺望洞庭,只见湖上波鳞似锦,君山隐峙于烟波浩瀚之中,长江奔流于水天云??之际。 远远帆影片片,近岸船楫纵横,诚古诗所云:“八月湖水平,涵虚况太清,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……” 吕天松正在着意欣赏这湖光景色的时候,忽见湖上远处有一艘双桅巨船,朝向岳阳楼这面驶来。 船上风帆满引,冲波乘浪,其行如矢,不多一时,即已来至近楼水面。 这来船与一般船只迥然不同,除船首两侧绘有一头猛虎外,掌舵牵帆的都是一些粗壮矫健的高大汉子。 船近岸边,帆落船缓,船上的汉子一齐持篙起桨,维舟泊碇。 这时岸边早已挤满了船只,但一见来船傍岸,似皆畏惧其势力,均纷纷拔篙起船避让开去。 吕天松睹状,心下甚感诧异,暗自忖度:“莫非是什么官府船只?” 一念未已,来船已靠岸停妥,从中舱陆续走出高矮五人,离船上岸,竟朝岳阳楼这面而来。 待来得切近,吕天松仔细一打量,原来竟是昨夜被自己惊逃的湘中三凶,领着两位年近五旬的老者,一位身着白色衣衫,另一衣衫则浑如泼墨。 这两老者形容削瘦,但均目光如炬,两穴外突,一望而知其均系内家高手。 再一细看两人面容,见那穿白老者,面色阴惨惨的,眼眶深陷,两颊瘦削,却是一张鲇鱼似的阔嘴,分外显得难看。 那穿黑衫老者,则面带晦色,金鱼眼,吊客眉,鼻梁塌陷,嘴唇上下翘卷露出一嘴又黄又黑的暴牙。 这二人相貌端的难看,若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,定必以为是那座深山洞府中跑出来的怪物。 时间不久,湘中三凶已领着这两老怪物进得城内,绕上岳阳楼来。 这五人一上楼,偌大一座酒楼迅即肃静无哗,座上的酒客们一个个面露惊惧之容,坐立不安。 只见三凶中的水花蛇胡杰,一指西面临湖的一副雅座,店家已知其意,系是要这一副座头,忙颔首含笑,朝那副座头走去。 这座头上早已有一人似是不胜酒力,正伏案理首而卧,桌上骨屑成堆,杯盘狼籍。 店家来到座前,轻摇其肩,促其醒转。 只见这客人身躯略一扭动,倏见其一抬头,嚷道:“店家!我老人家欠你酒钱吗?为何平白的来打扰我的睡意!” 这声音甚为有力,入耳如清磐敲鸣,甚是悦耳动听。 吕天松骤闻这嚷声,心头一惊,忙一打量这客人时,原来是一年过六旬的老者。 只见其身罩蓝布大褂,面如古月,两鬓已肿,眉目五官挤在面孔当中,满脸醉容,一副滑稽突梯之相。 这老年酒客嚷后,复又埋头睡下。 店家见其如此,忙一俯身凑附其耳畔说了一阵。 猛见那老年酒客一抬头,睁开那双睡意盎然的醉眼,一扫梯口湘中三凶等,面带不屑之色,嚷道:“店家!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,我老人家饮酒给银子!” “管他是什么人物,就是当今皇上,也得要讲讲道理吧!” 嚷声刚落,忽听梯口一声大吼,已有一条人影如飞扑向这老年酒客,接着是一片哗啦啦纷乱之声,响彻全楼。 原来这湘中三凶横行已惯,平时往来经过,连行人亦要避道让路,进出酒楼,只要是自己中意的座头,客人立刻就得让出。 稍有稽延,准讨不了好处,初时见那老年酒客迟延之状,已是不耐,因碍于这两老怪在侧,一时未便发作。 及见这老年酒客非但不予让位,且在语言神态之间,更是藐视自己兄弟,哪还能耐,就中独角龙王涂如海已自暴吼而出。 随着吼声而起的这片哗啦啦纷乱之声,乃是全楼酒客一见这五人上得楼来,已是心存畏惧,吃不敢声。 及见独角龙王怒发,知今天又要出事,为恐殃及池鱼,早已不约而同的脚底揩油,溜之大吉。 这哗啦响声,便是酒客们于匆忙中溜走时,带的桌歪椅倒,茶坠杯飞之声。 吕天松自见三凶等上楼,早已留神窥视其动静。 及见涂如海怒发扑向那老年酒客时,为恐那老年酒客被伤,遂顺手就桌上拿起一支竹箸,正要出手掷向涂如海,以援救那老年酒客。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,忽见涂如海竟自怔在当地,那老年酒客则已踪影不见。 吕天松睹状,心中亦自诧异,暗忖:“难道这老年酒客竟是妖魔鬼怪,能潜影遁形不成?” 忖罢,正要察看,却闻那苍劲之声起自桌下,仍复是嚷道:“好哇!那来的莽牛,竟来打扰我老人家睡觉,我要是饶了他才怪!” 吕天松定睛向发声之处一看,心中不禁哑然而笑,原来这老年酒客竟是一身不满三尺的矮子,适才因坐于椅上,故尔未曾看出。 大约是因涂如海适才一击之势过猛,被这股猛劲将其冲撞得由椅中滑向桌子底下,滑下时复将脚上那双空前绝后的破鞋遗落。 这时正在慢吞吞地蹲着那矮小的身躯,于桌子底下穿鞋,只因身体矮小为桌椅所掩蔽,故而一时之间不易为人所见。 涂如海适才因怒出手,眼看手已沾着那老年酒客,忽感空虚无物,赶忙收势看时,老年酒客人已不见。 心正疑己白昼遇上鬼魅,故一时怔在当地。 这时循声一看,见其在桌子底下那副怪态,早已凶性爆发,怒一声:“老鬼!还想逃往哪里!” 已挥动铁槌似的拳头,便向老年酒客砸下。 这时,那老年酒客,已经将破鞋穿好,方颤巍巍的站立起来,涂如海的拳风却已适时袭到。 只见其身子一歪,似是酒意未醒般步履踉跄不稳,人亦斜撞出去,恰好闪过了涂如海拳势,转到其身后。 只听他口中却嚷道:“好哇!大庭广众之下,竟敢公然动手打人,我老人家跟你拼了!” 口在嚷着一股薰人欲呕的酒气迳向涂如海直冲过来,同时手下却也不闲,在转身之间,已随手在涂如海大腿之上抓了一把! 这一把,只痛得涂如海‘哇!’声叫了出来,同时忽感有一股酒臭冲鼻沁脑,薰得几乎连昨夜进的食物也呕了出来。 忙着闭嘴忍住,只气得双睛凶焰陡炽,返过身来挥动铁拳急如暴雨般向那老年酒客猛袭。 老年酒客睹状,仍然是跌跌撞撞围着涂如海打转,口中嚷道:“好哇!我老人家正闷得慌,来玩玩猴儿耍子!” 却于顺手时就在其腰部之间抓,拧,捏,掏,摸只逼得涂如海右窜左蹦,就恰似那被人耍着玩的猴儿般跳个不停。 吕天松一睹老年酒客神态,步履之间似是踉跄不稳,实则,每一举步均疾若飘风进退自如。 再见其这一戏耍涂如海,心中不禁莞尔起来,已知必是位游戏风尘的侠隐,遂放下心来饮酒用菜。 一面却暗中监视着花面如来等人的动静。 本来,这楼上酒客,早已溜走大半,剩下一些大胆的,亦自停杯离座,远远立于楼角梯口兀自偷看热闹。 独有吕天松一人,对于眼前这场纷扰直如未见,仍然安闲自在坐于桌边,岂非透着碍眼。 只因吕天松座位紧靠临湖楼边,距三凶所立之梯口尚隔着十数张酒桌,初时酒客甚多,难于发觉,及纷乱中客人虽皆离座。 注意之力又皆集中在这老年酒客及涂如海身上来,是以一时无人去注意。 此时,涂如海已被老年酒客戏耍得额上汗珠直冒,兀自气得暴跳如雷,竟连人家衣服也未沾上,反在大腿臀股之间着了几记重的,弄得狼狈不堪。 花面如来华洪与水花蛇胡杰,在旁一见这老年酒客,表面上似醉态颟顸,但身法却极是快捷。 心知又遇上扎手人物,及见涂如海被其戏弄,两人一使眼色,双双绕过桌椅,分左右向那老年酒客扑到。 华洪身形甫落,正要动手围攻老年酒客时,忽然瞥见一团黑影,流星般坠落于左侧,接着‘蓬’的一声暴响。 身侧那张桌子迳朝自己身上斜冲过来,欲待闪避,已自无及,匆忙中一挥左臂,硬砸向冲来桌沿。 这桌子冲劲虽被华洪左臂力道阻住,但桌面被其力道一震,杯飞碟舞,那些惊走客人所遗下的菜肴,已连头带脸淋了华洪一身。 华洪心中大怒,顾不得围攻老年酒客,一拧身,那胖大身躯带着那头残菜,迳奔黑影落处,待举目看时,却惊得呆了! 原来那团坠落黑影非他,乃是同时和自己纵出的水花蛇胡杰,正直挺挺的被人点了穴道,躺在楼板之上。 华洪突睹变故,心中如何不惊,赶忙举目一扫全楼,这叫四座皆空,只有临湖那面桌上尚有一人在自饮自酌。 仔细一打量这人,心中不禁‘咦!’的一声,身不由主的向后连退了几步。 这时,打从梯口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。 这笑声,入耳直似寒风怒号,使人心弦震栗,毛骨悚然。 笑声未落,只见黑白两团人影一晃,那随三凶同来立于楼梯口间面容丑怪的二老怪物,已分自来到涂如海及华洪近前。 那着白衫的老怪一俯身,已将胡杰穴道解开,深陷的眼眶中,已射出两股冷电似的光芒,注定临湖那面犹在据桌自饮的吕天松。 那着黑衫老怪,却拦住老年酒客。 这时独角龙王早已被那老年酒客戏弄得不亦乐乎,一见黑衫老汉出手,即已气啉咻地退向一旁喘气如牛。 原来,那面容丑恶身着白衫的老怪,是猛虎帮总舵瑶光堂主辣手追魂裘立,着黑衫者系其兄弟催命判官裘刚。 瑶光堂管理猛虎帮总坛四境巡查,裘氏兄弟亲身南来,系是奉其帮主九烈神君宇文炎光亲笔朱谕,连夜追踪其帮中一逃亡弟子,及其所携的一幅武林极为珍贵的图画。 裘氏兄弟今晨由水路刚抵岳阳分舵,正逢湘中三凶铩羽而归。 三凶将夜来经过,详细向裘氏兄弟报告,并认定其中帮中逃亡弟子在身负重伤时,暗中救其脱逃出者,亦是那武功绝伦的少年文生。 裘氏兄弟闻言之后,亦不知这少年系何许人物,但逃亡弟子既已重伤,两人所行必不致远。 遂即传谕三凶,出动舵下所有弟子,四出搜寻这两人下落,一面将情况飞报总坛,自己则率领三凶迳来岳阳城内守候消息。 在涂如海被那老年酒客戏弄,裘氏兄弟正在思忖这老年酒客路数,及双凶出手,水花蛇胡杰于中途受创跌落。 虽是一眨眼之事。但裘氏兄弟是何等的人物,早已看清胡杰是被坐于临湖那面饮酒的少年,以竹著点中了穴道。心头不禁一惊! ‘飞箸点穴’在武林之中已属罕见,这少年与胡杰隔着六七张桌面的距离,能够在举手之间就点中了胡杰。 这份认穴功夫与内家动力,出之于一个弱冠少年,如何不使裘氏兄弟心惊。 裘氏兄弟正在震惊这少年之武功,陡闻华洪惊呼之声,再见其目注少年面露惊惧之色,心中已了然这用‘飞箸点穴’之少年。 即系自己正以全力搜寻之人,而且见独角龙王涂如海在那老年酒客戏弄下,越显不济,是以双双跃向当场。 这时,那老年酒客一见催命判官拦住自己,仍似醉步踉跄,向斜刺里倒撞出几步方始站住。 抬头张开那醉眼阑珊的双睛,瞥了催命判官一眼,仍自嚷道:“哎呀呀!我老人家真是流年不利,大白天的不是撞上水怪,就是遇着瘟神!” 催命判官闻言,阴晦的脸上更是一沉,那双金鱼眼霍地寒光暴射,冷然一声喝道:“出口伤人,装疯卖傻,老儿!你是自找难堪!” 声方落,右臂一抬,掌心微吐,已有一股冷飓向老年酒客当胸卷到。 老年酒客见状,口中嚷声:“可了不得了,我老人家今朝可要归天了!”口中嚷着,脚下一滴溜,人已转到侧面一张酒桌之后。 催命判官一见其并不还招,口中却穷嚷着,心中已是气极,那肯就此干休,圈臂进步,复又挥掌向其拍去。 老年酒客见催命判官进步吐掌,却是溜滑之极,早已借着桌椅的掩蔽,又复溜到另一张酒桌之后。 露出那白发头来,嚷道:“有趣,我老人家玩过了猴儿,又耍狗熊!” 催命判官闻言虽是怒甚,但心知这老儿系是武林奇人,更不敢稍存大意。于是两人一追一逐,竟似借着那错综排列的桌椅,捉起迷藏来。 同时,辣手追魏裘立,见催命判官与那老年酒客追逐,却睁着那双冷电似的眼光注定吕天松。 见其仍是气定神闲,对当前的变化竟自视若无睹,心下寻思:“这少年最多只是二十年纪,武功就已如此了得!” “万一被其获得那逃亡弟子所携的珍图所示的武林奇书,则将来必为本帮大害!”心中寻思,脚下已举步向吕天松走近。 这时,洞庭三凶中的胡杰被点穴道已解,涂如海亦已气匀体复,只有华洪尚在揩拭脸上所沾的菜肴。 一见裘氏兄弟已经双双出手,三人不约而同的跃向楼窗四周守着,以防这老少二人溜走。 吕天松这时并不理会渐步逼近的辣手追魂裘立,竟自衔杯举箸,浅酌低斟。 辣手追魂一生纵横江湖,桀骜之极,那曾见过对己如此狂妄之态,早已暴怒,一声暴喝:“小辈敢尔!” 只见其双手举处十指箕张,白影一晃。人已如箭矢般,向吕天松暴射而至。 此时,但见吕天松迎着辣手追魂扑射而至的身影一长身,接着是朗然一声长啸,人已离座斜飞过一张桌面之后落了下来。 辣手追魂亦已怪吼着退了回来。 双方这一乍合即分,真个是快逾闪电!原来,吕天松自用竹箸点了胡杰穴道,同时,自己亦为花面如来发现。 及见裘氏兄弟双双飞身扑出,辣手追魂举手之间就解了胡杰穴道,已知道这二老怪物武功自是不凡。 及见辣手追魏举步向自己逼近,心知这场争斗势难避免,遂故示狂傲之态,以激怒辣手追魂先行出手,实则,早已暗中蓄势以待。 辣手追魂果被吕天松狂傲之态所激,一时将这少年高深之武功忘却,箕张的十指,迳来扣吕天松两腕脉门。 吕天松睹状,霍地仰身甩腕,躲避开抓来十指,陡然身形顿长,口发朗啸,双手骈指如戟。 ‘乘龙引凤’迳取辣手追魂胸前‘玄门’‘将台’两处要穴。 吕天松这仰身甩腕,长啸反击,真个是迅如飘风,待辣手追魂惊觉时,整个前胸已暴露在对方指风之下。 江湖高手毕竟名不虚传,辣手追魂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,心神不乱,右臂一探,变抓为掌。 只见他仍借自己身体前冲之势,拼着两败俱伤,掌缘迳向吕天松右胁‘期门’要穴斫至。 ‘期门’为人身三十六要穴之一,若被掌力斫中,不死亦是重伤。 吕天松此时若不撒手闪避,对方固然会伤在自己指风之下,但自己亦是难以幸免。 江湖之中若非深仇大恨,绝少会不撒手自救的,是以吕天松在指尖堪堪沾着辣手追魂衣着时,已自撤身向右斜飞出去。 辣手追魂亦自趁机暴退。 第五章小虎得美人青睐 饶是如此,辣手追魂不觉间已惊出一身冷汗,那张阴惨惨的脸上,更是阴森可怖! 显然其暴怒已是到了极点。 倏见其收臂沉肘,掌心向外,已潜将其赖以威慑江湖的‘五毒追魂掌’运集,同时,双眼闪出两股冷焰,注定吕天松不言不语,迳行缓缓逼向前去。 这时,那老年酒客亦绕着桌椅退到吕天松这面,一见辣手追魂这副凶丑怪相,竟张嘴嚷道:“好哇!这还算是什么江湖中成名人物,竟然想以‘五毒追魂掌’来暗算人家年轻娃儿!” 吕天松一闻说是‘五毒追魂掌’心头不禁一惊。 皆缘这是武林中一种极阴毒的掌法,练时收集五种极厉害的毒物,取出毒液,将双臂以下浸润其中。 浸时必须自闭两膀穴道,使毒液循毛孔吸聚肌肤,不使循经脉注入内腑,否则五毒攻心,作法自毙。 如此百日,双臂以下皆呈乌紫,掌始练成。 一经遇敌,将五毒凝聚双掌拍出,稍沾人身,五毒群攻心脏,十九无救,端的夺魄追魂,险毒之极。 吕天松陡闻老年酒客嚷声后,正要行功戒备,裘立已自发动,陡见其双掌前推,早有一股疾动腥臭之风,迎面扑至。 方想撤身,已自无及,顾不得掌风阴毒,迫得一举双臂,就要硬接这袭来的掌风。 这时,耳边忽地响起那股苍劲之声,道:“娃儿,硬接不得,速向右撒步!”声音急促清晰,知是那老年酒客所发。 同时忽觉有一股极柔软劲道,从左侧斜冲过来,脚下赶紧就着这股冲来的柔软劲道,连环倒踩,适已脱出那腥风范围之外。 身形方始稳立,陡闻‘吧哒!’一阵暴响,适才所立之处身后桌椅窗台,已被裘立那股掌劲,震得木屑横飞,尘土四起。 窗台亦被震塌三尺余一段。 辣手追魂裘立,忽见吕天松竟然能够从自己掌风笼罩之下安然脱出无损,心头不禁讶然! 回目时却见那老年酒客,人虽在纵横排列的桌椅中溜转,以闪避催命判官的掌势,但面却冲着自己露出蔑然一笑。 霍然悟出这少年之脱出自己掌下,乃系那矮老头子从中捣鬼,心头不禁恨极!一见催命判官虽是将其追逐得满楼溜跑。 但因其身躯矮小,脚下溜滑,正好借着桌椅掩藏,竟是奈何他不得! 遂一摆手止住裘刚追逐,丢下刚从自己掌下脱出的吕天松,跨前几步朝着老年酒客嘿嘿一声冷笑,道:“老儿!既敢和你家堂主作对,那又何必藏头露尾,直尔鼠窜!” 说罢,滑舒掌面,就要动手。 老年酒客见状,双手连摇,神色却是滑稽之极,口中却道:“慢着!慢着!……” 这时,梯口处已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之声。裘氏兄弟尚未转首察看,老年酒客用手一指梯口,高声续道:“尔等不是要动手过招么?那陪尔等动手的不是来了?” 裘氏兄弟转身一看,不觉一惊。 原来,这时打从梯口拥上一群人来,一个个手执铁尺铁链,乃是岳阳县衙捕役公人,因闻得岳阳楼上有人打斗,故尔前来察看究竟。 这时,湘中三凶正在守住四围窗口门房,一见有公人出面,一声呼啸,已自溜得无影无踪了。 自古邪不胜正,江湖人物,尤其是帮会,最忌惊动官府,是以裘氏兄弟睹状,哪还顾得动手过招,相互一使眼色,遂亦穿窗而遁。 吕天松见裘氏兄弟及湘中三凶均皆遁走,再找那老年酒客时,不知何时亦走得无影无踪,心下不禁暗悔,错过结识这位风尘异人的机会。 捕役们见这班人逃走,一查未出什么案子,不过是斗殴事件,也并不深究,随即下楼离去。 那班远远躲着偷看热闹的酒客,这时复又纷纷三五一群围聚,一个个露出惊异的眼光看着吕天松谈论起来。 吕天松待公人离去,经过这阵纷扰,意兴已自索然,遂由怀中掏出一锭银子,约莫有十来两重,作为店家楼窗器具损失补偿之资。 那时,民风淳朴,做买卖的亦讲究一介不取,故店家虽是见这少年公子出手大方,仍然是一再推辞,方始收下。 吕天松见店家收下银两,始下得楼来,一见天色尚早,返回店房无事,遂往岳阳城内各处游览。 行之未久,吕天松忽感有人尾缀在后,心知必是湘中三凶所遗,遂佯作未觉,任其尾随时提防着突加暗袭。 吕天松在城厢各处一游览,很快就近掌灯时分,遂迳返回店房来,一路暗中察看,见这尾缀之人仍然紧随不舍。 知其欲追寻自己落脚所在,心下暗思:“以今午所见那黑白两老怪物及湘中三凶等之武功,只要自己小心应付尚无所惧!” “且这岳阳乃是通都大邑,一时之间,谅彼也不敢放肆胡来!”想罢,遂任其尾随来至店房。 入夜后因心有所警,即就床上行功调息,以观其变。约莫二更刚过,吕天松忽觉院中一声响声,知有夜行人来到。 心下暗思:“这班人忒也胆大,现时夜尚未深,路上怕不还有不少行人,就敢前来施展手脚?” 当下,即从床上跃起,打从后窗轻轻的翻出,借着暗处纵上屋脊隐住身形,向院中察看究竟。 只见庭院中立着一人,正在打量自己住的这一排房舍。 稍停,似是已打量清楚,脚下移动,迳朝自己所居房舍窗下奔去。 这人奔至窗下,并不向内窥探,伸手迳自以指敲弹窗棂。 吕天松睹状,心中暗自诧异,暗忖:“观其适才打量房舍情状,似不会是找错门户,若说是寻找自己,那自己刚离师门!” “未曾结识过江湖朋友,难道还是湘中三凶等居然公开来寻找自己不成?” 忖罢,却见来的这人已再度以指弹穿,遂不迟疑,以内力向来人发话招呼,道:“朋友!寅夜屈驾来访,不知有何见教?” 这来的叩窗之人,武功甚是不弱,一闻话声,身形倏地转过,双足蹴地,人已如飞扑上屋面。身形甫落,已发现吕天松英姿焕发地立于屋面。 吕天松这时亦就月下看清来人,居然是日间在岳阳楼所遇的着黑杉老怪,心下已自怒发。 方要喝问,忽见这老怪物一张其两片翘得快要倒卷了的瘪唇,冷然说道:“小辈!有种!敢跟我去郊外去较量吗?” 吕天松少年气盛,虽明知其话中带激,必定另外藏有阴谋,但若是不予答允,显得自己怕了他来。 遂愤然答道:“哼!就凭你们这班宵小之徒,任是摆下刀山剑树,小爷准定奉陪就是!” 来的这人正是催命判官裘刚,一见吕天松答允,双唇一动,冷冷迸出了个‘好!’字,身形晃动,人已如疾箭离弦般竟朝着城西方向急奔而去。 吕天松待这老怪物去约十丈,亦自身形跃起,展开轻功,几个起落,立即已追到其身后。 催命判官一睹吕天松身形来得如此快捷,心中一惊,脚下猛然加劲,身子已似电掣般向前疾射。 饶是如此,吕天松就如影附形般,始终跟定其身后约三尺远近。 两人这一路疾驰,恰似那流星赶月,转眼间已超过城垣,来到洞庭湖畔。 这时,万里碧空挂着如钓银月,洞庭湖上风平浪静,在月光映耀下,只见湖水微波荡漾,波光粼粼,甚是悦目怡情。 两人沿着湖畔驰了一刻之久,催命判官已领先向左转上一条岔道。 这岔道径窄路荒,似是久已少人行走。 催命判官来至此处,脚下渐缓。 吕天松一面戒备,一面却仔细注视前面形势,只见半里之外,黑压压正有一片森林阻住去路。 心想:“前面这片森林之内,必定另外伏着有人,这老怪物方始将自己引来此地,倒要看其以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!” 半里之遥,眨眼却至,催命判官来到林前,倏然收步停身。 吕天松亦止步察看四周环境,见这座森林尽是合抱古松,参差错落,一眼难尽,前后怕不有六七里纵深。 停身处系是林前一块荒地,两旁荆棘丛生,当中约二十余丈广阔却是光秃无物,这时已有两人先在等候。 吕天松就月光下一打量这两人时,系是在岳阳楼和自己动过手的白衣老怪与花面如来华洪。 那涂如海与胡杰则未现身,心正诧异这二人何以不见,这时白衣老怪已趋前两步来到吕天松面前。 那瘦削的脸上浮着一丝笑意,张开那鲇鱼似的阔嘴自我介绍道:“本座裘立,号辣手追魂,忝为猛虎帮瑶光堂主……” 随即转身以手一指那黑衫老者以及花面如来续道:“这是舍弟催命判官裘刚,现为本帮香主,那位系本帮岳阳分舵华洪舵主……” 说罢,回身向吕天松双手微拱,道:“少英雄武功气概,本人甚为敬佩,可否请将令师名号及台甫见告?” 吕天松睹状,先是一头雾水,皆因眼前这几人均是亲目所见凶狠暴戾之徒,先以为既将己引来此地,必有一场凶狠恶斗。 岂知见面后却忽然对自己谦和起来,岂不透着怪事? 及闻其道出系猛虎帮堂主,心中暗自一惊,接着道:“难怪今日在白昼所见其所乘船只两侧皆有猛虎,原来却是猛虎帮标志!” “那昨宵死者襟上亦有猛虎标志,难道也是猛虎帮的人物么?若其真是猛虎帮人物,自己今后倒是麻烦来了!” 盖因其曾听师父行天叟道及,猛虎帮盟长中原一带绿林,帮主九烈神君宇文炎光,武功奇诡莫测,尤其是独门武技‘金沙烈火功’武林已是罕有其敌。 帮中网罗率皆天下武林奇材异能之士,与江湖绿林巨魁,且势力浩大,分舵遍布大江南北,是以闻此心中暗惊。 这些念头,在吕天松脑际如电闪般一掠而逝,及闻辣手追魂以师门及自己名号相询,虽是年轻气傲,却极是守礼。 亦拱手答道:“在下吕天松,家师久已隐游江湖,不便以名讳相告,尚希见恕……” 这时面容霍地一正,立即反问道:“裘堂主既将在下引来此地相询,不知是何用意呢?” 辣手追魂闻言忙笑道:“少英雄既不愿以令师名号见示,本座亦不相强,今引少英雄来此之意,乃是有一事相商,即昨夜本帮舵主华洪追捕一人!” “据说已为少英雄出身阻拦,是以当时未曾擒获,现下落于何处,可否将其情形见告?” 吕天松一闻辣手追魂问及那受伤少年之时,昨夜那临死刹那间的凄惨景况,又复呈现眼前。 不觉中又激起那侠骨热情,已是面笼寒霜,双眼精光陡射,心中已勃发怒意,盛怒下未曾细思竟以为这是江湖上对付那仇恨过深之人。 生前凶杀,死后仍不放过,尚欲毁尸以泄其恨。 愤然责问道:“贵帮手段也太过狠毒,既以毒药暗器施暗算于先,这已是有失江湖宽厚,难道对其死后之身,尚不愿轻易就此放过吗?” 此语甫出,裘氏兄弟与华洪面上,顿显错愕之色,吕天松见状,始想起那少年伤重身死,彼等并不知情。 辣手追魂闻受伤之人身死,面容虽是一愕,但迅即复归常态,却是哈哈一声笑道:“少英雄所查甚是,但却仅知其一,不明其二!” “这受伤之人系是本帮总坛一刁顽弟子,因其凭借本帮威望,在外胡作非为,败坏本帮声誉,事闻于刑堂,正欲查究以正帮规!” “不意消息泄漏为彼所知,彼不但不投堂认罪,反而乘机窃取本帮帮主一幅珍贵图画,潜逃南下!” “由是,本帮龙头帮主震怒,遂传谕各地分舵,只要发现其行踪,无论是死活定要缉获,并追回所窃图画,以维本帮威信!” “因系帮生亲谕,是以华洪舵主发现其行踪后,恐其逃逸故以暗器招呼,恰好途遇少英雄,引起这场意外……” 说至此,话锋一转,带着询问口吻,道:“不知本帮这名带罪弟子现死于何处,临终时可曾有什么物件,留下来交与少英雄保管!” 吕天松在辣手追魂说话时,即已见其神色不定,心知其所说必伪,那少年之携图逃亡,其间必另有隐情。 但听辣手追魂所言,却是说来头头是道,合情合理,一时之间,倒也无话反驳,及闻其询及少年死后埋所与是否有物交与自己,心中倒不禁踌躇起来。 因其本性诚实,不善谎言,若以实情相告,又恐其去掘死者之尸,那非是自己所愿为。 且其所说的那幅图画,现正携于身畔,据其所称,系是猛虎帮帮主之物,但又有人投束相告,系是武林奇珍。 内情究系为何? 自己虽尚未知,但观猛虎帮必欲得之而始甘之态,显然的关系非浅,在未明了其真相前,实亦不愿轻易与人,这般思绪在吕天松脑际反覆思量。 究应如何回答,却委决不下,故而被窘在当地,一时难以开口。 这时,裘氏兄弟等六只眼睛均射出炯炯光芒,早已注定吕天松这面部的窘态,心知那幅武林珍图,即使未为这少年所获,他亦必知其下落,正要进一步用言语诱其说出! 忽然在侧面一株亭如华盖的古松枝干上,陡的响起一串清脆喝骂之声,道:“好一个江湖成名人物,竟然恬不知耻,用这江湖下三滥的手法来骗人!” 声未落,只见枝头微颤,白影闪处,转眼间当场已多了一个俏生生的倩影。 当着这么多位江湖高手面前,就不知这人是何时到来隐身在这株树上的,可见这人轻功之高绝。吕天松乍睹这来人身影,心道:“这身形好美啊!” 再就月下一打量其人,但见白裳飘飘,倩影亭亭玉立,樱唇玉面,杏眼黛眉,不觉一怔! 暗道:“这不是自己在晨间路途所见那白马上的姑娘么?听其语言,却似熟知自己与猛虎帮人行踪似的!”心下倒是引起满腹疑云。 这白裳姑娘身形甫落,先对吕天松微一颔首之后。 即转身对裘氏兄弟等带着讥嘲之声道:“裘堂主,你那调虎离山之计虽然一时将人家瞒住,想不到在暗中却被姑娘觑破了行藏吧?……” 说至此,声音转肃,倏然间面容已是眉峰带煞,杏眼含威,叱道:“你那隐伏于城内的两名蠢物,现已晕睡在城西走道之上,若不早去解救,如有他变,休怪姑娘招呼来迟!” 那裘氏兄弟等人在白裳姑娘现身刹那,不约而同的三人均面露惊愕之色。 吕天松这时已是恍然大悟自己入了人家圈套。 原来涂、胡二人之不见系是乘己离店后入门搜自己行囊,辣手追魂之对己忽变谦和,乃欲诱己说出昨夜所救少年与其那份珍图下落。 原来,裘氏兄弟与湘中三凶等由岳阳楼遁出,遂立即派人追蹑吕天松下落,故尔吕天松于离开岳阳楼时就发现有人尾缀。 辣手追魂在获知吕天松所住后,并发觉其系单身投店时,一时心中却不解何以那被其所救之叛帮弟子未见。 因欲从其身上着手追寻那逃亡弟子,却又惮于吕天松武功,一时之间倒难筹善策。 这时旁立的水花蛇胡杰,见裘立低首沉吟,遂献计先将吕天松骗离店房,以好言连激带骗,诱其将所救之叛逆下落说出。 另由自己与涂如海隐伏客店附近,候其离店后潜入其房舍搜其所携行囊,看能否有所收获。 辣手追魂虽觉其法近似下三滥之行,但因时间紧迫,自己又无其他可行良策,只得颔首肯允。 就在吕天松甫将入谷之际,这白衣姑娘就似半路杀出的程咬金,现身就道破了自己的计算。 而且连那伏于客店附近的胡、涂二人亦着了她的道儿,心中如何不气,不但是气,而且是怒。 正要下手先除去这姑娘再说,忽见一条人影由身侧疾奔而出,待一看清,却是花面如来华洪。 华洪在一旁一见这姑娘对己方讥嘲之态,早已怒起,及闻涂胡二人已着了她的道儿,哪还能按捺得住? 故尔飞身奔出,喝骂道:“何方丫头,胆敢来干预佛爷之事,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,还不快快滚了回去,佛爷慈悲为怀,放尔一条生路!” 姑娘一睹华洪奔来,面上已倏地显出鄙夷之色,樱唇展处,‘呸!’了一声道:“凭你这副尊容,也来向姑娘狂吠!看姑娘先教训你!” 声未落,但见白影一晃,‘拍!’的一声,华洪颊上已着了一掌。 这一掌只打得花面如来华洪眼冒金星,一声狂吼,那胖大的身形就似旋风般向姑娘猛扑! 姑娘睹状,嘴含轻笑,白裳飘处,眨眼间已让过华洪猛扑而至的身形,闪到其身侧,但见其皓腕轻舒。 纤纤玉指已似闪电般点向华洪右腰结促穴,但听‘砰!’的声响,那胖大身躯已然跌翻在地,晕昏不起。 姑娘这动手身法,真个快捷之极。 此时,那催命判官裘刚,一见华洪倒地,已经一跃而出,那冷峻的面上,更是阴森得怕人。 对着姑娘冷‘哼!’一声,道:“丫头休要卖狂,你家裘香主今夜倒要看看你还有何等高招!” 说罢,双堂一抡‘碎石开碑’,掌式挟着一股奇大的力道向姑娘卷到。姑娘并不以掌相迎,仍然是展开步法,衫袂飘飘,即将掌势避过。 催命判官这碎石开碑本是虚招,一睹姑娘闪避,已是进步回腕,掌式一变,‘云龙抖甲’,觑定姑娘闪避方向,打横里直截过去。 双方动作均是迅捷,吕天松一旁睹状,心方一惊,眼见催命判官掌风已将姑娘白裳扇的飘飘而舞。 倏见姑娘柳腰款摆,莲步轻移,身已向侧挪两尺,已将催命判官横截过来的掌势轻轻闪过。 这一掌姑娘以快捷身法避开,催命判官心中已是暗暗吃惊,心道:“别看这丫头年纪轻轻,这身法的快捷却是平生罕见,若不使出看家本领,恐怕还要输给人家!” 遂忙把掌式一变,已把自己平生得意的‘龙虎掌’法使出。 催命判官这龙虎掌法展开,双臂已是抡动如风,招招势沉力猛,尽是出手煞招向姑娘要害拍至! 姑娘睹状,一声轻笑,随着催命判官拍来掌式,身形轻巧之极,直似流水行云般越转越急。同时,玉臂频挥,纤指却专找催命判官周身要穴。 这旁的辣手追魏一见乃弟与这白衣姑娘动手情形,心下暗思:“眼前这吕姓少年已是难斗,却又跑出一个武功如此了得的姑娘来!” 想至此,双目如电闪,只见吕天松这时正立于自己对面丈余远近,人却似被那白衣姑娘身法吸住。 遂不顾已倒地的华洪,潜将‘五毒追魂掌’运贯双掌,一声不响,腾身一跃,两掌挟着一股强猛无比的腥风劲道,向吕天松心胸袭到! 吕天松自见姑娘以快捷身法避过催命判官那凌厉掌势,已看出这姑娘系是脚下踩着一种极高深的步法。 这步法入眼觉得熟稔非常,却苦于一时思索不起,因是一分神,故未注意到立于对面的辣手追魂。 这时陡感风声飒飒,瞥眼间却见辣手追魂面色狞厉,起势扑来,心中一惊,遂赶急撤身暴退。 身形刚向后纵出,已感腥风扑面,知是五毒追魂掌,赶忙屏气行功以防掌毒侵袭,忽感心头陡的欲呕。 却已为毒掌所侵,身形未落即已行功将侵入掌毒逼住,为恐其二次跟踵出掌,甫一落地即双足轻点地面。 人似离弦疾箭般反向催命判官扑至,同时,双臂抖动,已展开师门绝技‘九宫回环掌’法。 这‘九宫回环掌’,以快攻却敌,系是行天叟详参天下武林各家掌法精心研创,与其‘玄天混元剑’同为雄视当今武林绝学。 这掌式展开来,足踏九宫,身形游走,每递出一招,人即随着变换方位,每方位各含九招,共计九九八十一招。 正反回环运用,招式展开,繁衍变化,生克相继,绵延不绝,若其功用发挥到极致,敌人无异是陷入九人联手环攻之下。 若是在敌众我寡时,一经发挥,虽是在高手联攻下亦能借身形方位之变动来迷乱敌人视线,从容应付或是创敌脱围。 吕天松使用这‘九宫回环掌’和敌人动手过招,尚系首次,故一上来即全力发挥,只见其踏乾转坤,出离定艮,身形犹电掣,掌发胜风雷,威力真个惊人之极。 辣手追魂一见吕天松暴退出的身形,复又向其扑至,心方一愕,尚未来得及将五毒追魂掌拍出,已被吕天松掌势罩住。 起初但见掌式奇诡尚不以为意,仍是发掌进招,腾挪闪避,时间一久,陡觉其击来掌式,如一幕罩住自己。 他渐感周身压力剧增,自己拍出的掌力,却似被一股无形绝大的力量制住,无从发挥力量。 心中暗觉不妙,遂觑定空位,双掌护胸,迳行猛力向掌影之外撞出!身形方一移动,忽见吕天松掌势带着一股极大潜力,迎面袭来。 他迅将双掌交相拍出,双掌甫一进伸,骤觉得那股潜力一顿,心方一喜,以为对方不敢和己硬拼内力。 岂知这瞬间忽感那股力道忽地又从身后袭到,他欲待闪避已自无及,背部如中巨木撞上。 但觉肺腑翻动,逆血上冲,身形已自把持不住,随着这股力道似断了线的风筝,直飞出去。 这一掌,还是吕天松已身染追魂掌毒,功力减退,且其宅心仁厚,不愿轻易伤人太过,故临时缩腕卸力,否则,那辣手追魂怕不已毙其掌下。 辣手追魂究系武林高手,身虽被掌力震得直飞出去,半途中却强忍着伤势,双臂平抖,两腿猛收,便将飞出之势卸却,将身形中途落下。 就在此时,那催命判官亦被那着白裳姑娘玉掌扫的巅巍巍倒撞了数步。 原来,催命判官以生平最得意的‘龙虎掌’和姑娘过招,双方这一动手,但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此攻彼守,兔起鹘落。 转瞬间已是十余招过去,这时催命判官正以一式‘盘马弯弓’,石臂一沉右掌斜削姑娘玉肩。 姑娘睹状,随着拍来掌势莲步轻移,向左疾转。 在这转身之际,似是脚下地势不整,莲钩踩滑,那疾转的娇躯忽地一倾侧,身形一顿,整个背部均暴露在催命判官攻击之下。 催命判官一见,心下暗喜,右掌已用足十成功力,一掌向姑娘身背电掣般拍去,心想:“你这下还能逃得了么?” 眼看掌心已堪堪沾上姑娘衣着,姑娘背上似长了眼睛般,纤腰霍地向前一伏,催命判官袭至掌锋仅差毫发,已挨着背脊擦过。 催命判官骤觉掌势走空,心如不妙,因劲道用得过猛,无从应招变式,匆忙中右足使力,身躯趁着前冲之势,向左横窜而出。 就这转眼之间,姑娘已是拧腰举臂,卧看巧云,右手纤指似戟,已快似闪电般疾点催命判官右肩井肩穴。 催命判官虽是应变快速,让开了肩头穴道,肩胛仍被姑娘指尖轻轻扫中,但感右肩一麻,肤痛如割。 身形亦被指尖劲势带动得立足不稳,巅巍巍撞出了几步始拿桩站稳,瞥眼处却见乃兄被吕天松掌力震得飞起。 他的心中不禁大骇,哪还顾得自己肩胛疼痛,双足点地,人已如飞向辣手追魂身旁奔来。 原来姑娘一见催命判官掌法使得势沉力猛,招数精纯,一时之下竟是胜他不得,故尔佯装脚下不稳,露出空档。 待催命判官被诱进招时,却乘机还击得手,这时见其奔向乃兄之处,却不追击,仍然似没事人般立于当地。 这时,辣手追魂虽忍着背部伤势,硬将被震出去的身形中途落下,但身形落地,即感心头发甜。 知已伤得不轻,再看乃弟亦已落败,遂强忍着伤,转身对着吕天松,寒着那张阴惨惨的怪脸,道:“二位武功,甚为敬佩,他日我兄弟当再请教……” 把话说至此时,却用眼看着姑娘问道:“但不知这位姑娘能否以芳名见告?” 姑娘闻言,已知其意,声带轻笑,道:“布玉虹就是姑娘,堂主如欲报今宵之恨,姑娘愿意随时恭候台驾!” 吕天松心想:“看姑娘年事甚轻,说话倒似老江湖!” 辣手追魏一闻姑娘说出姓名,先是一怔,接着面露狞厉之色,嘿嘿一阵冷笑之后。 厉声道:“怪不得姑娘胆敢过问本帮之事,原来是新近出道的玉蜻蜓布姑娘,甚好,错过今夜,定当不负姑娘期望!” 说罢转过身去,这时催命判官已将花面如来穴道解开,遂对其一摆手,头也不回,就相率穿林而入。 转眼之间,这凶狠搏斗之所,已是寂然无声,霎时,隐隐传来犬吠之声,似是报导着裘氏兄弟等逐渐去远。 吕天松这时回转身来,见那着白裳姑娘仍亭亭玉立一旁,月色下越觉其容颜绝俗,妩媚动人,不觉一呆,竟自僵立在当地! 过了一刻,似见姑娘展颜一笑,含羞低首,方始觉出自己失态,一想适才人家相助,尚未致谢。 遂把心神一敛,萧容移步,向姑娘躬身一揖,道:“适才多蒙姑娘援手,在下……” 说至此,因其平素就不善言辞,今在一年轻陌??姑娘面前,欲向其致谢,竟不知如何说出为妥。 故一时之间,讷然难言,不觉心头发急,这一急越发说不出话来,已是面孔发热,玉面飞红。 姑娘见吕天松底下之话久未说出,抬头一睁那双秀目,见其这副口讷之态,不禁‘噗嗤!’一声笑了出来。 这笑声出口,方觉自己失仪,亦羞得两颊绯红!这时,万里长空,星月交辉,两人这一羞一窘低首默然相对,四野却更显寂静! 半晌,吕天松已将欲说之话想妥,抬头见姑娘亦是羞得玉首低垂。 忙正容含笑道:“在下吕天松,初入江湖不识江湖诡诈伎俩,适才蒙姑娘点醒,并承一再援手,衷心感谢不尽……” 随说随举手向姑娘一礼,续道:“布姑娘武功绝顶,在下好生敬佩!” 布玉虹在吕天松说话时,已抬头正容静听,见其复又向己施礼,赶忙敛住回了一礼,连道:“吕公子毋须如此多礼!” 及闻其赞誉自己武功,似含着无限娇羞,低声笑道:“玉虹适才献丑,真是贻笑方家,以后还望吕公子多予指教!” 布王虹一说到‘献丑’二字,那美妙快捷的身法,电闪般复又展现任吕天松脑际。 猛然间已忆起一个人,遂脱口向布玉虹问道:“布姑娘适才所使身法,似是慈云圣尼的‘鸢鱼步’,但不知姑娘与她老人家有何渊源?” 吕天松此语一说出口,布玉虹面容倏显惊讶之态,皆因这‘鸢鱼步’又名‘鸢飞鱼跃龙文步’,乃系百余年前武林奇人黄叶散人于南海蓬瀛岛潜修时。 静中见枝头鸢翔,水中鱼跃,而悟创出这套冠绝武林的步法来。 这步法失传已久,数年前慈云圣尼云游南海时,无意中获得一部残经。 经末却录有这‘鸢鱼步’法,可惜因为经书最后几页残破,却将这步法的精华部分失去。 慈云圣尼虽得了这武林绝传步法,但是从未一用,故江湖上少有人知,今为吕天松说出,故而使布玉虹感到讶然。 第六章江山代有人才出 布玉虹闻吕天松话后,虽是面显庄容,心中却已想到其与师门必有极深关系,随即肃容答道:“圣尼正是家师,吕公子何以识出‘鸢鱼步’法来,能否见告么?” 吕天松见布玉虹面容肃然,亦正容恭答道:“家师上行下天,令师圣尼昔曾过访家师,谈到这武林‘百禽剑式’,并曾当场演证步法精妙,适在下随侍于侧,是以识得!” 布玉虹对吕天松人才武功,早已心生倾慕,这一闻其系是当今武林二叟之一的行天叟之徒。 那心中更为喜悦,暗道:“无怪其适才掌法奇绝,原来竟是武林绝技‘九宫回环掌’” 待吕天松将话说完,已含笑赞道:“吕公子原来是行天叟前辈高足,无怪乎那名震绿林,猛虎帮的瑶光堂主,适才在公子手下未及十招就已落败了!” 吕天松闻布玉虹赞他,面孔一红,赧然答道:“姑娘如此一说,在下实惭愧无以自容,适才若非姑娘及时赶到!说不定早已为那裘氏兄弟所算呢?” “若论武功及江湖阅历,在下哪及得姑娘!” 这一说,布玉虹知其系是谦词。 但芳心中却更为喜悦,不觉中已溢于言表,脱口道:“令师与家师至交,公子以后还是叫我师妹吧!别姑娘姑娘的倒显得生疏了!”说完,已是面带红晕。 吕大松心下暗道:“这倒有趣,要我别生疏了,叫你师妹,自己却仍是公子前公子后的!” 口中却忙笑道:“如此倒叫我托大了,但愿师妹亦不要叫我公子吧!”布玉虹此时即呼叫了声‘师哥!’但头却是更低了下去。 这时,吕天松忽然想起一事,遂问道:“请问师妹,何以对猛虎帮人物及我之行踪,能如此了然,可否相告以释愚疑?” 布玉虹闻后,那满含羞喜之容一顿,叹息一声,娓娓说出一番原由来。 布玉虹见吕天松相询自己何以知猛虎帮人物及其行踪时,一声轻叹,道:“我近于鄂西,途遇一师门前辈,人称醉叟……” 吕天松听其说出醉叟时,不觉心中一动,忆起师父曾经说过这位风尘奇人,人物矮小,酷嗜杯中物,行事滑稽突梯。 正与日间在岳阳楼所见老年酒客相似,遂插口道:“师妹说的这位前辈,可是钟望老前辈么?” 布玉虹闻言,面露喜色,急询问道:“正是这位前辈,师哥莫非见过?” 吕天松当即将午间所遇矮叟及其与裘氏兄弟动手情形说出,并带着惋惜之容道:“只因当时无暇相见,是以错过,但不知可是他老人家!” 布玉虹笑道:“师哥所见,正是他老人家,别看他老人家游戏风尘,行事引人发笑,但却极是侠骨热肠,对后辈尤为爱护,现既于岳阳现身,必是已知猛虎帮高手南来,蹑踪而至!” 说至此,略一停顿,续道:“当我与钟前辈相遇之时,无意间发现有猛虎帮人物,神色匆忙,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似地!” “暗中一查,获悉个中原委,系是猛虎帮新近由胶东分舵手下弟子,因劫掠一艘海船时,于??上搜出一只玉匣!” “打开来别无他物,仅藏有一幅绢质绘就的川景图画,当时这舵下弟子见这图如此珍藏,以为是古人名画,遂呈缴总坛,作为壁间补裱之用!” “珍图送至总坛后,为九烈神君心腹智囊天枢堂堂主母邱居士金松亭认出,系是曾经轰动武林,失踪已久的武林瑰宝,佛门‘维摩宝册’藏址秘图!” “佛门‘维摩宝册’所载为达摩祖师东来后,于熊耳山结庐面壁时,静中参悟出来的无上武学!” “百余年前曾出现武林造就了一代大侠黄叶散人,黄叶无传人,坐化前,为恐宝册落入匪人之手,贻害江湖!” “乃将这部奇书,埋入一座深山洞府之中,却用绢帕绘下一幅图景,以为寻觅之指引!” “这幅图曾落入一官宦之手,由是,掀起江湖豪客四处搜寻,且曾因寻图之人互相嫉视排斥!” “互以兵戎相向,不少武林健者,图未寻着,却已身赴黄泉,久久这珍图未露端倪,始渐淡忘了下来!” “九烈神君久思独霸武林,获得这幅珍图之后,立即聚集全帮高手于密室商议觅取宝册之事!” “这刘九烈神君座下有一弟子,名李宏仁的。李宏仁出身端正,为人憨直,只因好武成性,复又年幼无知,致为匪人所诱,误投猛虎帮坛下!” “后见帮中所行多恶后悔却是已迟,虽久萌去志,然懔于帮中对叛离弟子处置极惨,故不敢妄动!” “九烈神君集帮中高手商议觅取宝册时适李宏仁轮值在侧,不觉怦然心动,思欲取得此图,觅出‘维摩宝册’!” “然后遁入深山洞府中僭修宝册上所载无上武功,以抗猛虎帮对其之报复!” 凑巧九烈神君商议后,令李宏仁捧负那放置珍图的玉匣,于是很轻易的为其乘机窃得,连夜逃出总坛,绕道南下,思暂逃出猛虎帮势力范围。 “在李宏仁逃亡之翌日,猛虎帮总坛已发现其失踪,一查之下,知其系是窃得珍图逃亡,遂发下紧急令谕,传令各地分舵注意搜寻拦截!” “同时,为防风声外泄为别派人物插足,总坛高手,亦纷纷四出接应!” “钟前辈探悉此中原委后,因这珍图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邪两派力量的消长,于是亦暗中搜寻这逃亡之人下落!” “正好在夜间发现了李宏仁行踪,遂命我暗中跟随并保护!” “同时,并叮嘱我,因其系一正直少年,除非是在已无法对其保护时,为免此图落入他人之手,方可乘机夺取或是设法毁去!” “这李宏仁甚为机警,却是昼伏夜行,故沿途猛虎帮虽有暗卡密布,却均为其避开,不意于昨宵来到岳阳地面!” “不知何时露出了行藏,中了湘中三凶伏击,待我赶到时,彼已受伤,当时我即暗中助其脱出包围逃去,并略为阻止三凶追赶!” “这人逃出三凶包围后,途中却遇见师哥,待湘中三凶为师哥惊逃,以迄其身死,我均隐身在侧窥觑!” “在师哥由其身畔取出那藏图卷布时,当时我本待动手夺取,只是见师哥一表人物,知非匪类。后见师哥将其尸体掩埋,更知系一仁厚之人,故几次均未动手!” “师哥虽获得此武林珍图,但一时之间必不识此图珍贵以及猛虎帮高手将接踵而至,为事先知会预以为备,遂仍随后一路跟踪!” “俟师哥于林内调息时,故意惊起马嘶,身诱师哥入林,却于林后绕至师哥憩息之所,匆忙中以黛笔书于手帕之上,向师哥示警!……” 布玉虹未容吕天松发问,一口气就将这原由娓娓说了出来。 但一说到以丝帕代柬留字示警时,却是羞得满面绯红,皆因在那年头,姑娘家的用物是不能随便于人的。 皆因布玉虹一见吕天松人物俊秀洒脱,且武功心性无一不佳,芳心中早生倾慕之心,故一时忘情之下,以随身手帕相遗。 这时脱口说出,哪能不羞,不但是羞,而且暗中还在担心这位师哥笑话自己、轻视自己呢。 吕天松一听布玉虹娓娓道来,心中疑云渐解,复以布玉虹对己关怀情意,尤其是衷心感动。 这时忽见其停身不语,心方诧异,再就月下一打量,见其绯红满面,越显得娇媚可人,心头亦不禁怦然一跳! 遂赶紧一敛心神,对其一揖,道:“在下蒙师妹厚爱……衷心铭感不尽!”这话一出口方知自己已是失言。 但已说了一半,只得将后面硬着说出,心中已是惴惴难安,为恐这位新识师妹责其轻蔑。 布玉虹一听其言,心中已自一喜,心想:“他能如此说来,尚不枉我一片深意!”心下虽想,却已还了一礼。 一见吕天松面露不安之状,遂即含笑道:“师哥如此多礼倒折杀师妹了……” 不待其回答,续道:“今午于洞庭湖畔见有猛虎帮巨舟泊破,入夜后欲往一探虚实,途中却发现那瑶光堂主裘氏兄弟与湘中三凶于城内分道。 “当即尾随着进入城内的催命判官与涂、胡二凶,及见涂胡二凶突然隐去,裘刚却将师哥引出,已了然于其奸谋!” “因知师哥武功高强,裘氏兄弟一时之间绝奈何不得,为恐那幅珍图在师哥行囊中为涂胡二凶搜去,欲效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事!” “故暗中跟定二人,待其翻搜师哥行囊,无所收获而返,在城西走道之上将其制住,方始赶来此间!” 这时,姑娘已是面露愤然之色,续道:“不意一步来迟,铸成大错,这名重绿林的裘氏兄弟竟以江湖下三滥手段来对付师哥!” “师哥虽未自承已获得那份珍图,但携图之人既死,师哥已变为寻觅那份珍图的关键!” “猛虎帮日下势力正盛之时,其帮中高手今后必是相继踵至,师哥武功虽是不惧,但众寡悬殊,且奸诡难防!” “稍一不慎,即可能蹈其谷中,今后还望师哥多为慎戒,以防遭其奸谋计算方好!” 布王虹将这番话说完,那怒容稍稍一敛,一双秀目中却已满含着无限情意脉脉注定吕天松。 吕天松这时心头,已经是热血奔腾,星目中闪出一股异样的光芒,似醉如痴般看着布玉虹。 皆因其幼失怙恃,十余年来除恩师教养并授以文事武功外,哪曾有人对己如此关怀过,是以心中对布玉虹这深挚情意,已是感动得刻骨铭心! 两人相视良久,吕天松慨然说道:“师妹宽心,今后愚兄定当遵师妹所嘱随时谨慎提防!” 这时忽想起身畔这份珍图来,心想:“我何不以此相赠,暂酬其情?” 遂即由怀中揭出那藏图布卷,顺手解开,口中却道:“师妹为这幅珍图,跋涉千里,现携图之人既已物故,理当属于师妹所有!” 说时,双手已将之递向布玉虹面前。 布玉虹睹状,玉手已是连连摇个不迭,笑道:“这是说哪里话来,我虽是暗中随定携图之人,不过是尽责保护这图不使其重入猛虎帮之手。 “吕师哥对这携图之人生前为其退敌疗伤,死后复为其掩骨埋尸,已可说是有恩于他,获此为酬,并不为过!” “何况我虽是暗中护其远行,临危却未尽责,已是愧对死者,岂可再受其遗物,师哥还是毋须客气吧!” 布玉虹如此一说,倒满是道理,但吕天松执意欲以图相赠,闻言后略一沉吟,道:“师妹不是说过,此图关系今后武林正邪两股力量的消长么?” “那么由师妹将此图携去,以待钟前辈处理,猛虎帮跟踵而来的高手,则由在下阻挡如何?” 姑娘慧心,闻言已知其意欲以此图相赠,芳心暗自喜悦不胜。 但却是正色言道:“师哥盛意玉虹心领,猛虎帮众固必向师兄追寻此图下落,但既知玉虹出面相助,岂会轻易放过?” “约合我等二人之力,或可与其抗衡一时,保全此图,若是分途,在人单力弱之下正是予猛虎帮以可乘之机了!” 吕天松闻姑娘说完,心下暗自点头,甚服其心思细密,遂道:“师妹既是这么说,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,暂时保存此图了,但此图师妹或许尚未仔细看过,何不顺便看看!” 布玉虹此时方始点头首肯,含笑伸出玉笋般手指,从吕天松手中将图接过,就月下仔细观看一遍。 但亦是无从了然于此图真意,遂仍还与吕天松。吕天松本待再请其收下,复又恐其不悦,只得接过,复行裹好纳入怀中。 他方将布卷纳妥,陡感心胸一阵发闷,头脑晕眩,双足浮动,身形摇晃,几乎跌倒在地! 原来,吕天松自为裘立‘五毒追魂掌’毒所染,本是以功力将染感之毒硬行逼住不使发作。 经过一阵搏斗,复又立于月下这一谈说,不知不觉之中功力已行散去,致掌毒随之蔓延开来。 布玉虹忽睹其身形摇晃欲倒,心中大惊,再看其面色铁青,还以为有人暗算,匆忙中顾不了男女之分,娇躯一闪,已上前将其扶住。 同时举目一察四周,见了无异状,方始放下心来。 正要开言相询,这时吕天松已复提气行功,将掌毒蔓延之势阻住,但必须立即行功将其迫出,方可无碍,遂将情形略向布玉虹说明。 布玉虹闻言,立即将其扶至一株巨松之下,使其跌坐行功迫毒,自己亦于对面陪坐,替其戒备,并自行运功调息。 过了约一个时辰之久,布玉虹已行功完毕,一视吕天松时,见其双睛微闭,面色凝重,发间缕缕热雾蒸腾。 知其正以内家上乘功力,导使血气逆行,将染入体内掌毒迫出,现功力凝聚丹田,百骸松弛,正是紧要关头,不能为外物侵扰! 否则,轻则前功尽弃,伤势加重,重则将走火入魔,人即瘫痪,遂轻轻跃起,来到林遑四周巡视,以防有人突然闯入来扰乱其行功。 布玉虹于林木四周绕行了数匝,约莫过了一盏热茶之久,再回到原地时,吕天松已是功行圆满。 他一见姑娘到来,赶即起身向其一礼为谢,并相询停歇之所,知其亦在城内一客栈之中,与自己所居迎宾楼相距不远。 这时,两人一打量天色,这一阵耽搁,已是星移斗转,月色西沉,约莫已是四更将过,遂不再停留,缓缓并肩朝城内驰回。 奔驰中一面商量,既是醉叟在岳阳一度显踪,虽是在今夜未见,必然另有其故,在未获得其指示前,两人决定暂不离开岳阳,借此就近一览洞庭湖光景色。 这一路边驰边谈,不觉中已至城旁,两人轻功卓绝,略一打量城墙,即越过护城河沟,借护城墙砖缝突凹之痕,攀缘而上。 眨眼翻入城内,来到迎宾栈附近屋面。 这时,星光下只见布玉虹停步稳身,扬臂指着一座较大房舍含笑向吕天松道:“此处却是我之所歇店房,明朝请师哥在客店相候,我当亲自过访相邀出游!” 说完,已是身形跃起,向其所居店房落去。 吕天松已含笑扬手道:“如此倒劳动师妹兰步了!”话未完,已见姑娘纤影隐藏入屋角暗处。 顿时心头如有所失,呆立良久,始返身回到自己房舍,就身畔掏出火石火镰,燃起桌上油灯。 就灯下一检视行囊,果然已为人翻搜过了,遂略事整理,再一观看天色,离天曙尚有一段时间,遂熄灯就寝。 身虽就榻,但却难以入梦,昨宵以来所遇,忽又一幕幕地展现眼帘,一时之间,那伤者临死时痛苦之状。 三凶的横暴,裘氏兄弟之阴狠,荆楚一矮之滑稽突梯,还有那新谈的师妹,慈云圣尼弟子玉蜻蜒布玉虹姑娘。 以及那觅取武林瑰宝‘维摩宝册’的珍图,即将到来的猛虎帮高手等等,就如潮水般涌现!心头亦是骛怒喜悦交织。 尤其是想到这位玉蜻蜓布师妹,那端庄的容貌,玉立的倩影,似水般柔情,绝顶的武功。 无一不使自己倾心陶醉。 吕天松思潮起伏,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方始朦胧睡去,一觉醒来,已是天色大明,赶即起床招呼伙计洗漱。 这时早已有两名伙计一旁垂手侍立似是专为侍候吕天松似地,闻声已将茶水送上却仍退至门外拱立并不离去。 吕天松倒是诧异起来,却思不出是何原故,遂也听其自然。 原来,大凡开店之人,必是久经江湖阅历,店家见这客人虽是年轻公子,却是气宇轩昂,身随宝剑。 且傍晚时尚有猛虎帮人物来探询其清,心中已知必是江湖人物!故特嘱伙计小心侍候。 吕天松洗漱毕,为恐布姑娘来访,随即吩咐伙计道:“待会如有一位姑娘来访,则不须事先通报,可迳将其请来相见!” 伙计聆言唯唯应是退去。 片刻,只见伙计闪身而入道声:“公子爷约的客人到了!”立即让过一旁,待客人入房。 吕天松这时陡觉眼前一亮,随见伙计身后进来一衣着华丽,亭亭身影,正是布玉虹到来,却忙含笑相迎,方说了声:“请坐……” 忽感这进来的姑娘神色有异,心中一愕,待定睛打量清楚时,不禁‘咦!’了一声,已怔得说不出话来。 原来,进来的姑娘,除衣着华美外,年龄面貌虽是与布玉虹长得一模一样,若不仔细打量,很容易就会误认为是布玉虹。 只是布玉虹在美极之中带有端庄温柔真挚情意,使人感到亲切安适得如沐春风。 这姑娘却是在娇憨中带着几分刁蛮稚气,这时更是眉案紧蹙,玉面含嗔直瞪着那双杏子眼,望着吕天松瞬也不瞬一下。 这时吕天松虽是怔视着这姑娘之突然来到,心下却暗思:“这姑娘与布师妹长得如此相似,必是其同胞姐妹,看其年龄相近,说不定还是孪生姐妹呢!” 心中虽是狐疑不定,但却已认定必是布师妹姐妹!正思开言一问究竟,这时却见这位姑娘面色渐霁,那紧蹙的蛾眉亦松了下来。 倏见其樱口启处,嗔道:“喂!你这人瞪着眼看着姑娘怎地?”她不但面显刁蛮,声音更是火辣辣地! 吕天松闻言,面色一红,心中却是想道:“是了,这必是师妹的姐妹已无疑了,不然,哪里会连声音也相似的!” “只是这姑娘的性儿却是太过刁蛮难惹,自己倒要小心回话,不可得罪于她,否则,须与师妹面上难看!” 遂忙即拱手为礼,含笑道:“布姑娘!令姐未见,莫非是有事他往了么?” 这姑娘一听,倏的面露茫然之色,那双乌黑的眼珠闪动,暗中已是明白,那与自己相貌相似的布姓女子,并未和其同住在一道。 是以反为其误认自己是那女子的姐妹,当下心中一转,已是打好了一个主意。 遂即展颜一笑道:“是呀!姐姐因为有急事先行一步,为恐你久候,要我来知会一声,请你随后赶去接应!” 吕天松虽然看见这姑娘眼珠闪动,并未想到是诈,心中尚想“师妹这妹妹倒是真个活泼得很!” 没闻其将话说完,心中已是既诧异且心忧,诧异的是昨夜与师妹分手时,并未说要往何处。 心忧的是师妹既是要己前往接应,必是事出非常,因是,心头一急,未容细思,急问道:“令姐要在下至何处接应,姑娘可曾知道?” 姑娘一听,心下不禁暗笑,暗骂了声:“傻瓜!”却是装着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姐姐临走时,只说是去城陵矶了!” 吕天松一闻布玉虹已经去了城陵矶,为恐延误时间,立即招呼伙计备马,并带上随身宝剑。 整理就绪,却向姑娘道:“姑娘的马匹呢?在下现就随姑娘同去城陵矶接应令姐如何?” 这姑娘一听吕天松如此一说,面色陡变,樱唇微启,仅说了个‘我……’字,已是玉面飞霞,竟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! 皆缘其见吕天松被自己几句话一说,就动身要去城陵矶时,心下正暗自高兴,竟未料到人家会要其随与同行,故而心头着慌,急得满面绯红,不知如何同答才好。 她这一急面红,却倒替自己解了困窘。 皆缘吕天松一见这姑娘忽地玉面飞红,张口结舌的不知如何回答自己,竟以为系是适才欲随其同行,羞了人家姑娘! 心中暗自骂了声:“孟浪!” 却带着歉意,自我转圈的向姑娘笑道:“姑娘如感不便,那就请先行一步,在下随后即来!” 姑娘心下正在为难,不知如何回答为妥,这一听吕天松此语,心下不禁了会,但对其这份诚厚却是暗暗佩服。 当时遂即顺风转舵,却仍装着不愉之色道:“好吧!那我就先走了! 你要快点来呀!“说完,即行辞出。 吕天松目送其离去,这时伙计已将马匹备好,遂叮嘱伙计小心照顾行囊,问明去城陵矶路径。 原来却是来时经过处所,遂即扬鞭策马出城,踏上古道,朝北疾驰! 城陵矶距岳阳城约二十里之遥,不需顿饭时间,即已来到,遂弛辔绕骑,察看这四周环境,搜寻布玉虹踪影。 这城陵矶当湘鄂古道要冲,扼洞庭湖咽喉,矶头如一块巨石,向洞庭湖中突出,正挡住洞庭与长江交泗之处。 湖水奔流至此,经这突出矶石一阻,激起排天巨浪,急湍回流,有如奔马般向右涌入长江。 吕天松来到矶头,放眼四顾,见路上行人虽多,却是未见布玉虹芳踪,心想:“莫非她已去前途了么?”遂沿着古道朝北缓缓行来,一面却仔细观看这古道来往人物。 前行不久,见道旁有数间供行人歇脚茶棚,这时正是生火煮茶,却至棚前下马,向煮茶之人一探听。 说是今朝并未见有骑马女子打从此地经过,吕天松不禁心下踌躇起来,却立于棚前顺着古道向两端了望,冀能有所发现。 这时忽见北端尘土滚滚,似有数骑疾驰而来,为恐有师妹在内,遂复行上马,缓缓朝前迎去。 片刻之间,来骑已渐驰近,一共是五骑健马,前面两骑并辔,随后三骑相接,内中却无女子同行。 吕天松眼光何等锐利,未待来骑近前,已将其打量清楚,不觉心头一震,遂暗中留起心来。 原来,这五骑健马均已浑身水湿,热气蒸腾,口吐白沫,似乎已经是经过长途不停的弛骋。 再看马上所乘五人时,更是碍眼非常! 打前两骑,年事均高,右首者年在六旬开外,身材瘦削,两臂特长,面部上宽下窄,双睛精赤似火,就似那猴子一般。 左首这人年事较右首老者更高,却生得头颅如瓢,面容带紫,搁腮隆额,双睛电闪,神色之间露出凛然之态。 随后之三骑,均年在三旬以上,马上均携有长形包裹,鼓鼓挺挺其内中似裹着兵刃之类。 当先者身材壮实,浓眉大眼,甚似威武,随后两人,一为秃顶广额,身材矮小,另一则相貌与其相似,不过面容略较黧黑,两人似是兄弟。 这五人一望即知系是江湖高手,是以吕天松暗中留意起来! 转眼间五骑已迎面而过,那前行紫面老者电似双睛,却向吕天松扫了一眼,吕天松却装着未见般缓缓行过。 待这五骑过去,吕天松心忖:“这五人系江湖一等的高手,如此疾驰赶路,莫非与师妹来此有关?” 遂即拨转马头,向来路催骑追来。 吕天松回头催马赶了一程,已复又越过城陵矶头,当下抬眼向古道南端望去,适才过去的五骑,已失去踪影。 心下甚感诧异,暗道:“恁是怎的,也不会有如此快法?”再一看道上蹄迹宛然,遂复催马循着蹄迹向前复行来。 南行约一箭之遥,这蹄迹却已转向东面一条岔道,望去只见眼前是一片约三四里远近的平畴。 平畴之外却是丘陵起伏,山势绵延不尽,这岔道正好横过平畴阡陌之间,直达丘陵边的一片广大丛林。 林中隐隐露出一角红墙,在朝阳照耀下,越发显得红得耀目。 吕天松看后,心中一动,遂拨马转上这条岔道,循着蹄迹而行,约一盏热茶时间,已来到那片丛林附近。 方始看清那红墙之内,聪首高翘,却原来是一座庙宇,这时已隐闻庙内有马嘶之声传出。 吕天松恐走近为人发觉有点不妥,立即将马一带,已由斜刺里转上进入这丛林的一条小道。 这丛林,松柏相间,杉槐交错,枝叶茂密,浓荫蔽天,甚是宁静,座骑进入,马蹄错落于地面枯枝败叶,发出沙沙之声。 吕天松遂立即下马,择枝叶繁密之处,将马系好。这时,忽闻头上有飞禽翔空之声,抬头就枝叶空隙看处,只见这庙后山腰间冲天飞起两只银鸽,略一回翔,即朝西北飞去。 对这两鸽虽引起了吕天松心中升起疑窦,却已无暇细思,遂借着枝叶遮掩,举步迳向庙后绕来。 来到庙后,见这庙宇青砖碧瓦,似新建不久,四周由五尺余高的红墙围定,无从看清庙内动静。 这红墙围至庙后,在墙上却留有一扇小门,门前一条羊肠似的小径,穿过这片树林直达山腰。 这小门似是适才有人进出,尚是半开着留下尺许宽窄,正好容一人侧身进出,远远从这门中,已觉出庙后院寂无人声。 吕天松虽知庙内已有武林高手,若被发觉自己潜入,必是一场是非,但为了觅得布玉虹行踪与一究这五人来历,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了! 遂一打量出四周无人,一紧腰间宝剑,就轻步来到门前,按身而入,这时已闻前院传来一阵马嘶人语之声。 他不敢怠慢,一见正殿左侧房后开有一扇偏门,迅即来到近前,举手轻轻一推,内里并未扣锁,已是应手而开。 赶即闪身而入,原来已进入这庙的左厢房之内。 这左厢房紧接着正殿,侧面有一窄门与其相通,房内除一粗木桌之外,别无他物,心知必是由前院通入庙后必经之地。 这时,已听到正殿内隐隐有谈话之声传来,为恐有人进出被其发觉,不敢多所停留,遂提气轻声,沿着墙边走到门旁,溜入正殿之内。 身方入殿,骤感一暗,待留神一注视,原来这门前正靠着正殿神龛之后,光线为神龛遮挡,是以显得阴暗。 神龛高达二丈,宽有三丈余,摆在这正殿之上,两侧仅空出供人经过之路,龛中香烟缭绕,烛炬通明,在后却看不出是供的何类神佛。 这时,已听到一粗壮之声道:“侯堂主!此地离岳阳已是不远,既有裘堂主兄弟已赶往前面,谅那小子定然逃不出手去!” 吕天松闻后,心下一惊,暗道:“这不又是猛虎帮人物吗?倒不枉我冒险来此一探!” 随即凝神一听。 却有一洪亮之声音道:“焦香主所说虽是,但目前武林中已有风声传出,难免有那班自命为侠义道的人物,不来乘机插足,如此,那事情就很难说了!” 这声音入耳,吕天松虽隔着神龛见不到这说话之人,却已知其内功已深达火候,哪敢稍有大意。 这时陡闻适才经过的那左厢空房之内,响起一阵轻微脚步之声,已知有人打从庙后进来,若不即速隐藏,必会被其撞见。 但一打量这神龛之后自己这立身之处,却是空洞洞的无处可藏,仅头上屋顶瓦下有一根横梁尚可藉之暂避一时,但又极易为前殿谈话之人发觉! 这刹那之间,步声移近,吕天松已无暇多做顾虑,只得屏息凝神,双臂轻抖,人影弹地拔起二丈余高。 待拔起的身形接近横梁时因虑为前殿之人所见,不敢迳落粱上,遂右臂上迎,箕张五指早就贯注了鹰爪功力,已轻轻抓着那根横梁,身体已凌空悬住。 就在吕天松刚将身形拔起,那打从庙后进来之人,亦已进到神龛之后,同时,前殿谈话之人似微有所觉,谈声戛然而止。 只听那宏亮之声低喝道:“谁!” 这时,那来到神龛之人,闻声忙答道:“侯堂主!是我!” 吕天松暗中叫了声:“侥幸!” 这时已打量清眼前神龛上与屋顶尚有约二尺距离的空隙,正可容人隐伏。 遂借着这答话人转入前殿之脚步声,拧腰甩腿,已轻如狸描般飘落其上,待屏住呼吸,向前殿看时。 只见在殿外走道之下,摆着一张长几,几上摆有数盘食物,两旁坐着四人,侧面立着一人正是道上所遇,旁立的系是那秃顶广额汉子。 这时正向那靠东首并排而坐的两老者恭身行礼。 这时候,只见靠西面而坐的浓眉大眼壮汉问道:“焦香主!信鸽曾放过,岳阳方面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?” 吕天松一听,暗想:“原来在林中所见信鸽,系是猛虎帮用来传信的!” 却听到这秃顶汉子答道:“信鸽已放出,听此间联络兄弟说,那叛逃弟子已中伏受伤,却又为一少年救去,裘堂主等已与那少年会面,现尚不知结果如何!” 姓焦的将话一说,靠西坐的那两中年汉子均面露惊诧之容,两老者却是神色不动的用着食物。 待其将话说完,紫面老者却道:“现离岳阳已近,既已有变,待马匹稍歇,就动身赶去接应便了!” 这紫面老者嘴唇微动,似是轻声说话,但这声音却是极为宏亮,知其就是被人称为侯堂主的了。 吕天松再仔细一打量其人时,当下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谈起过的一位江湖怪杰,雷泽神龙侯九泉,心想:“这侯堂主若真是这雷泽神龙时,那自己却需着意小心了!” 原来,这雷泽神龙侯九泉,天生的一副大嗓门,平时说话却声若洪钟,后遇异人传授得一项绝世武学,‘气海心音’。 这‘气海心音’练就系以丹田充沛内力,聚为阳刚之气,借天赋嗓音发出,是以,半由人为的功夫,半赖天赋的生理所致,通常之人绝无法可练。 这‘气海心音’发出,可随己意向择定敌人,使敌人耳际直如巨雷般裂胆悸心,惊骇不已。 倘使功力稍差的,因心弦震动神筋,且可致人疯狂,终生浑噩,而另外之人虽近在咫尺,却可无觉。端的神奇无比,利害无俦! 吕天松想到这武林怪杰及其神奇功夫时,一时之间却忘了屏住呼吸之声,殿前皆系武林高手,虽与神龛隔着七八丈远近,仍然发觉了有人潜身其上。 那坐于东首未发一语的长臂猴面老者,突一抬头,对着神龛一声轻叱,道:“何人大胆,既敢来此窥听谈话,还不速出领罪!” 吕天松见自己行藏败露,暗道了声‘糟!’方待挺身而出,一会眼前这几位猛虎帮高手时。 就在这转眼之间,风声飒飒,神幔中已有一人向殿中窜出! 正在这眨眼之中,觉有一物向自己隐身所在奔来,忙伸手一抄,入手觉出这奔来之物,系是一个纸团。 同时有一阵极为熟悉之嚷声入耳,道:“阿呀!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头,罗公亮!我老人家借菩萨的光在这里打个盹儿!你却叱呼个什么劲?” 嚷声入耳,吕天松已知神幔中飞出这人,系是在岳阳楼上所遇矮叟,醉叟钟望,当下心中一宽。 从听其嚷出罗公亮时,方知这长臂猴形老者就是名震江湖的通臂仙猿,暗道:“不好!这五个人中已有两人系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,恁是醉叟武功高绝,也是双拳难敌四手!” 于是用手一按剑把,意欲在他被五人围攻时,现身相助。 当手一按剑把时忽然触及掌中纸团,心中一惊:“这钟前辈于此时现身挡敌,显然的是不愿自己和这般人相见,且以纸团相示,必然另有原故!” 遂即轻轻将纸团打开,原来是用香头在供神纸上写就:“情势甚紧,猛虎帮高手云集,速与玉虹奔湘西雪峰!” 下款无署,却是画的一只酒壶,心想:“看清形,这位老前辈对自己所遇,均已了然于胸!” 待向殿上看时,却见醉叟已落在大殿西首门边,猛虎帮的五名高手,除雷泽神龙侯九泉外,均已离座用目注定了他。 那通臂仙猿罗公亮,且已移步逼向他,在距离他三尺远近方始停住。 却嘿嘿一声冷笑,道:“我道谁敢如此大胆,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矮鬼,正好!我早就要找你一清那笔旧帐!” 吕天松本待撤身离去,因雷泽神龙他并未为醉叟之现身所动,为恐其发觉后,一时之间,难以脱身,故只有暂时隐伏待机。 这一听到通臂仙猿口气,心道:“原来你们还有宿怨!” 这时却听醉叟嘻嘻一笑,道:“好哇!我老人家是矮鬼,你是猴子,这么一来,岂不要旁人看矮鬼耍猴了!” 随说,却用手一指在旁的雷泽神龙侯九泉等四人。吕天松虽隐身在神龛之上,闻言亦不禁暗笑! 却陡见那通臂仙猿面容突变,一声断喝已是一掌向醉叟劈至。 醉叟却迅速一腾身跃向殿前坍墀边,两手连连摇个不迭,那模样儿的确是滑稽之至! 笑着道:“慢着!慢着,凭你那几手蹦蹦跳跳的玩意儿,绝不够我老人家耍的,还是叫你的同伴一道儿上吧,免得再次丢丑!” 吕天松知其想拿话激住通臂仙猿,免得其五人同上众寡不敌。 通臂仙猿果然怒骂道:“老鬼休得害怕,我罗某人绝不请他人帮手,就要取矮鬼的狗命!” 说时,又已挥掌劈来,醉叟仍然闪身避过,却又嚷道:“姓罗的!你急什么,就这殿前动手,要是惊动了菩萨,岂不罪过!来!来!来!跟我到前院空地上去较量吧!” 说时双足一错,身已如闪电般向庙前穿去,端的溜滑之极,猛虎帮的五人均为他这迅疾的行动所引,不约而同的都向庙外看去! 神龛上的吕天松心想:“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?” 即沿着神龛边缘溜了下来,循着原路转到庙后林中。 这时已隐闻庙前传来呼喝之声,知醉叟已和人家动上了手,遂至原地牵出马匹,上马驰回原路。 这时已是日渐当中,骄阳似火,一望四周,行人稀少,心忖:“这会担搁,不要她已回去了,却在客栈等候我,倒不如暂时回去一看再说!” 遂纵马复向岳阳城垣奔来。离城尚有数里之遥,却见远远奔来一骑白马,心下不由一动:“莫非是师妹回头来找我么?” 这时,那白马已渐行渐近,见马上果然是一绝色美女,黛眉杏目,一脸焦急之色,那不是布玉虹还有谁来! 这时,布玉虹亦已见到了他,各自一勒缰绳,将马打住。两人虽是邂逅不久,但在各自的心目中,对彼此的安危均生出一种关切之情。 这一相见,各人心中好似去了一块重铅,心中一轻。 不约而同一个呼声‘师哥!’一个唤声‘师妹!’原来,布玉虹因昨宵折腾,而且吕天松伤后之身,均需多加休息,故延至辰巳之交,始来迎宾栈相邀。 来到迎宾栈时,知他已离去了多时,相询伙计,说是:“临行曾询问至城陵矶道路,八成是去城陵矶了,见他匆匆而去,未携行囊,谅不久当会返店!” 伙计如此一说,布玉虹遂在城内游玩了半个时辰,见天将近午,再至店中。 却仍未见他返来,心中甚感意外:“昨夜临别时分明已说得清清楚楚,即使是有急事他去,来不及知会我,也应该在店房中留下话语,难道又是猛虎帮人物诡计不成?” 心中不禁焦急起来,因店伙说过吕天松曾打听去城陵矶的道路,遂上马出城,向城陵矶方面迎来,恰好两下相遇! 心中一宽,却含笑问道:“师哥一早就去城陵矶,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么?” 吕天松见问,心想:“这倒好,我跑了一上午还不是为了你吗?” 口中却道:“师妹不是在晨间遣令妹来嘱我去城陵矶接应你吗?” 说罢,却见布玉虹闻言后,面容倏地露出了惊疑之色,急道:“师哥!我没有遣人邀你,更没有什么姐妹同行,说不定这又是猛虎帮的诡计!” “请师哥将经过情形说个明白,以释小妹疑念!”说着,连连催其速说。 吕天松心下亦是一怔,遂将晨间以来之情形,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出来,只听得她惊疑不定。 惊的是天下竟有与自己相同得一般无二的人? 奇的是这姑娘若说是猛虎帮的人物,那吕天松岂能如此无阻的安然回来。 若不是猛虎帮人物,那她诓他去城陵矶是何用意?是以心中疑惑难解。 这时,日已刚午,烈日正炽,两人这一相谈,不觉间在路侧停了下来,那打从道上经过的行人,均是汗流浃背。